程茂林看着呆滞的躺在床上的程婧, 心中又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知道现在程婧连听他说话这种最简单的事都做不到,但是他还是想抱抱她,安慰她。
出身高贵又有什么用?程茂林这短短的一生, 大部分时间都活在别人的欺辱之中,堂堂男儿,居然还得靠年幼的妹妹保护……
大概这辈子做得最勇敢的事就是保护妹妹而死吧。
程茂林叹了口气, 找了个地方坐下,也学着程婧发起了呆。
他的手中,还紧紧的攥着南飞给他的玉珠。
刚死时,他三魂七魄离散,失去了神智, 只知道要往东方去找人。这一路上,若不是有这功德珠温养,他怕是也想不起所有的事来。如今再回头想想,那个人……不,她显然不是人,所以说,她是谁?为什么会把这颗珠子给他?这颗珠子又到底有什么用呢?
程茂林的心中,可以说是疑虑重重。
可也不由得让他多想,因为秋静淞回来了。
看到秋静淞进门,知道她是去哪里的程茂林挺高兴的迎了上去, “你回来啦。”
秋静淞自然是看不到的。她把厚袄披风脱去, 快步走到了床前, “婧儿,可是醒了?”
程婧揉了揉眼睛,看着秋静淞委屈巴巴的说:“皇兄,你回来啦?”
“嗯。”秋静淞一边点头一边把她扶起来说:“我给你把大夫找来了。”
程婧坐起来,看着在纱帘外站着的人打了个激灵,顺势往秋静淞怀里一缩,“皇兄,我害怕。”
“没事的。”秋静淞拍着她的背安慰道:“让他给你看看,待会儿你就好了。”
说罢,她低头把程婧的衣服整理好,然后抬头说了一声:“先生,请进来吧。”
听到这句话的钟一杳却没有动,相反,他还疑惑的“咦”了一声,“徒弟,你这房间里怎么比我上次来的时候多了几分晦气?”
程茂林一愣,立马起身离钟一杳远远的。
不知道却有其事的秋静淞还以为钟一杳在骂人,她冷笑了一声,“这不还得是托先生的福?”
钟一杳一听她这语气,心想坏了,“哎呀,我不是在说你妹妹,我是说这屋子里阴气很重,有邪祟。”
“邪祟?”秋静淞四下望了望,“哪里来的邪祟?”
钟一杳皱着眉,扯了扯胡子,“你居然都感受不到这个……那你是怎么破了我的问心大阵的?”
秋静淞又是一愣,“你说什么?”
“哎呀。”钟一杳拉着衣摆进来,在秋静淞跟前站定,问:“你们来醅阳的路上,是不是进过一间破庙?”
秋静淞恍然大悟,“那个阵是你摆的?”
“对。”钟一杳耷拉着肩膀说:“我本来已经把凑齐阵法的五行之术毁去,可哪成想被你们……”
“我等入阵之时,你可是就在旁边?”
“怎么可能?我是在阵中留了东西才知道你们触动了阵法,当时我正在拼命往回赶呢。”
同样听到这话的展正心想到那晚巡夜时听到的动静,抬头瞟了离巧一眼。
原来是他们。
至此也算弄明白了一些缘由。秋静淞点了点头,道:“所以,你突然提到那个阵法是为了什么?”
钟一杳说:“破阵之人,是不是你?”
“算是吧。”
“我就是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秋静淞抿了抿嘴,说:“你那个阵,由五行组成,破阵的关键自然也是五行。我身处的幻境,不管怎么变化,周身都逃不开五行的存在。我发现这点后,便以【木】为点,辅天干地支计数之法,守住本心,不消半柱香的时光,便从阵中而出。”
“你就没有看到别的?”
“所见之处,皆是出城的景色。”
钟一杳更加想不通了。
他自问自答:“你知道什么何为问心大阵吗?身处阵中的人,会看到自己毕生最为恐惧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只要是他心底最害怕的东西,都可能在阵中看到。”
程婧担心程茂林的安危,所以她在阵中看到了程茂林的尸体;冯昭害怕被人否认孤立,所以他被封闭在一片黑暗之中;进入阵法二重的展正心害怕往事,所以他再一次见到了姐姐的尸体,若无秋静淞相助,他后来也会被心中的“小姐”害死。
钟一杳是为了阻挡崔文墨派来的杀手才会摆阵,为了自保,他自然不会心慈手软。死于心魔,杀人无形——这就是问心大阵的威力。
而秋静淞,本来也会像程婧那样看到全家人的尸体,跟着母亲一起坠崖,再在奉阳秋府中,像展正心那样被玉书言亲手刺死。
可偏偏,她看不到。
她不仅看不到,还坚持本心,找到了出来的路。
秋静淞现在才明白当时自己经历了什么样的凶险。她倒吸了口凉气,问:“所以说,我是因为什么才会看不见那些的?”
钟一杳沉吟一声,从口袋里抓出来一个东西。他把拳头在秋静淞眼前晃了晃,然后松开,问:“你能看到吗?”
秋静淞一脸莫名其妙:“看到什么?”
钟一杳“嘿嘿”一笑,又问程婧:“小公主,你看到了吗?”
程婧点了点头,说:“你刚才的手心里,有一股黑气。”
“是鬼气。”
被“鬼气”呛得直打喷嚏的程茂林弓着身子抱怨道:“好臭。”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钟一杳“嗯”了一声,“这鬼生前大概十多年没有洗过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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