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少女轻轻握住了她之前拿镰刀的手, 与她十指交缠。
“你的原谅。”银发苏缠的声线细细的, 带着说不出的空灵,“我不奢求。”
两人额头对着额头,而在两人中间,一颗温润的白珠亮着圣洁的光。
净灵珠。
完全纯净的净灵珠。
夏歌眼里的血色慢慢褪去。
她怔怔的望着悬浮在胸口的雪白珠子, 然后像是反映过来什么一般, 视线慢慢上移。
“你说的对。”苏缠声音清浅,却像是喃喃自语。
“只有按着自己的想法走一段,才能知道得到的那些,是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明明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我想和你在一起。
夏歌就这样,对上了一双剔透温润的眼睛。
那是福泽众生的神明一样的眼眸, 蕴着悲悯。
和记忆里的那个人, 一样,又不太一样。
“可是我太随心所欲。”
而且总是在走自以为正确的路。
这双眼睛凝视着她。
“所以, 也许我永远……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你所言, 我‘随心所欲’的活着。”苏缠抵着她的额头, 声线空灵, “却怎么样, 都找不到自己。”
夏歌迷茫恍然间, 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她和她在菱溪后山狭路初次相逢。
这个人也是这般,抵着她的额头, 轻言慢语, 让她唤她的名字。
“……唤一声我的名字。”
“……”她这是……怎么了?
夏歌大脑一片空白, 她好像想起来很多东西,却又似乎什么都想不出来,只是本能的问:“那你找到自己了吗?”
苏缠没有说话,只是朝她微微一笑。
这个笑容纯净。
像一个单纯天真,又有一点狡黠的孩子。
夏歌瞳孔微微放大,“你……”
她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忽然感觉到心中一空,随后是一声狰狞的嘶吼响在耳边——震耳欲聋!
“我不能——我不可以——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
仿佛什么东西被强行从灵魂剥离!空洞过后,便是撕心的痛苦!夏歌睁大了眼睛,脸颊上瞬间浮起了痛苦的汗珠。
苏缠摁住了她的肩膀,温和的魂力在祸命被强行剥离的一瞬间灌注进去,黑暗阴森的祸命魂魄一瞬间暴露在了圣洁的白光之下,在痛苦的尖叫与挣扎中,它拼命的朝着夏歌伸出雾气般朦胧的黑色触角,“救救我——求求你——主人——”
“我就是你——”
“你是我的一切——啊——”
“求求你——我能让您更强——您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我……”
身后的声音撕心裂肺,夏歌想要回头,却被苏缠按住了脑袋。
银发少女的声音空灵无比,“不要回头。”
苏缠注视着她的眼睛,“想要你一切的人。”
“都是自私又残忍的。”
……
——她也是如此。
“所以,你要一往无前。”苏缠慢慢闭上了眼睛,“永远不要回头。”
“永远……不要原谅她。”
“不要让她心怀侥幸。”
“……永远。”
“啊——”随着祸命嘶哑的咆哮消失殆尽,夏歌茫然的睁大了眼,苏缠的身体轻轻的,开始往上飘起来。
她下意识的去抓了她血红的袖子:“你要去哪儿——”
却一下抓了个空。
曾经黑发妖娆的红衣少女,如今在阳光下,一头灿烂的银发,红衣翩跹,却慢慢往上升起。
身体慢慢变得透明,就这样,去往光芒万丈之处。
仿佛,永远也不会再落下。
那双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看着她,里面的感情,越来越淡薄,慢慢的,直到慢慢的,慢慢的消失。
无情无欲,普爱众生,是谓神明。
夏歌伸着手,却怎么也抓不到了。
“为什么……?”
曾经那么讨厌的人,可是现在……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激起那种厌憎的情绪。
苏缠。
她肆意放出恶灵山的鬼魅,毫不犹豫的把锅甩给她,让她变成人人唾骂的过街老鼠,还让师姐中毒受伤昏迷不醒——
她那么坏。
让人恨憎。
之前说不恨,不是不恨,她那么坏,她夏歌又不是圣人,怎么会不恨呢。
可是,恨不起来。
只是讨厌着,却没有办法恨她。
……
夏歌的眼睛渐渐茫然放空,纷繁的记忆一瞬间浮起,浮光掠影,又一瞬间落下。
“来来来,我教你念诗……”
“别赤着脚走啊……算了,上来吧……怎么傻呼呼的,上来我背你啊。”
“蘑菇汤行不行?什么?紫苏汤?不会不会,就蘑菇……我……你别哭啊我日……别装那么像!……算了我试试吧。”
“……什么?难喝?!你胡说啊啊……难喝你让我烧个什么玩意……”
……
“我相信你。”
“……无论你做了什么。”
“我都原谅你。”
光怪陆离,仿佛是前世的风景,又似乎是黑暗的寝陵,红衣少女笑容倾城绝艳,眼眸却隐着一抹淡淡的惆怅。
——“……在那之前,你要这样对我说一句话。”
——“你要对我说一声。”
——“再见,阿缠。”
温热的泪水滑下眼角,夏歌的眼神一下清明——
“阿缠!!!”
光芒终于渐渐消失,连带着那银发的少女,恍若神明终于归于天上,再无下凡之时。
夏歌恍惚间似乎听到了少女温柔的耳语。
“心怀众生之日。”
“无情无欲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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