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下溪睡不着干脆坐在客厅,这房间隔音极好,不打开门窗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
他在等待,等待门被推开。
“应该去找他。”他想。
但是以怎样的方式问人?清荷大约是去同学家了吧。
柳下溪知道,邹清荷有几个交情很好的同学,他出差不在家的时候邹清荷会去同学家借宿,算起来,这是自从邹清荷住进他家以来第一次让他独自一个人过夜。
习惯了屋子有另一个人存在,还有这满屋子荷香,突然觉得空荡荡的,还有就是孤单。
电话铃突然响了,打破了室内的空寂。柳下溪整了整睡衣,深吸一口气,拿起了电话。
“什么?丰成乡陈村发生了命案?”柳下溪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大队长去省城的党校学习,现在队里领队的是副队长林明文,林明文快五十岁了,是位老公安,平时汪队不在的时候都是他来领导工作。其实,这地方重大案件的发生率并不高,大多派出所就能解决了,他们多是只在在全国号召 “扫黄、打非、反赌”大运动中忙碌过一阵子。
柳下溪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可以说是邹清荷帮助他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他可以吃辣的食物。(由不得他不吃,邹清荷的菜里绝对是有辣味的。)这里的水土比起北方来说要温婉多了,自来水是有点甜的,总觉得煮出的茶水也比北方来得清香悠悠。跟同事们在一起相处久了,他的话不多反而得到同事们的信任。
警用摩托车行驶在夜间的田间小道,也没有减速。
柳下溪很意外,居然有这么宽的田间道。
热闹!好多的人……甚至有人在现场用竹杆搭了灯篷,挂了数枚百瓦灯泡,周围被照得亮堂堂的。
柳下溪看到最先奔过来的邹清荷,眼睛闪闪发亮的望着他,一瞬间柳下溪心安了。
“小荷!你怎么在这里?”李果从另一台车上走下来,自从升级为准姐夫后,他就亲昵地称准小舅子为:“小荷”
“哥!”邹清荷对李果笑了笑,脸却转向柳下溪:“柳大哥,你也来了。”命案的发生使他从那件让他困惑的事情里跳起来。李果是有些微恼的,也不是他过于小心眼,总觉得这个小舅子更希望柳下溪成为他的姐夫……当然,柳下溪个人能力是比他强,但对秋菊的爱意一定是不如自己的。李果定了定心,现在他已经是准新郎了,胜负早定,不需要自乱阵脚,他的这一番内心活动,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瞧你,弄得脏兮兮的。”柳下溪宠溺地摸着他的头,头发上沾了泥。“等我,一起回家。”
“嗯!”邹清荷兴奋着,他可是收集了许多资料要告诉柳下溪的,现在不能说,怕影响柳大哥的正确观察。
其实围观的人是看不到什么的,最接近尸体的地方已经被乡派出所的同志封锁了。
议论声、哭声与远处的蛙鸣交织着,星夜里的多重合奏。
干燥的田埂也被脚印给磨平了。
新栽没多久的秧田也被围观的人踏坏了,可怜的禾苗东倒西歪或者被灭了顶。尸体是扑倒在水田里的,田里的水并不深,浮出泥面不到三寸。尸体的脚尖还勾在田埂上,致命伤在后脑,被重物猛击过,连附近的水也是深色的。尸体已经冷却,初步可以推测死亡时间在晚上八点到九点左右,现在是凌晨两点多,伤口是有点不规则的方形,一击非常深,直接破了脑壳,死者的左手抬上高过头部,手拨出了禾苗,右手蜷曲满手的泥,脚印早就乱掉了,显然有不少人下过田来。柳下溪苦笑,这里的人到底是没有保护案发现场的觉悟。
把尸体从水田抬起,口鼻间有大量的泥沙。
“重伤后窒息,是死亡的原因。”整张脸全部是泥,也难怪,有一半陷在泥里的,看不出死者的原貌。
“小柳,你看怎样?”林明文取下手套装入胶袋,他是看重柳下溪的,直接把他留在身边作为搭挡,把他平时的搭挡李果,派去录死者家属的口供。
“凶手是熟人,而且是男性,腕力较大。很少有人能近距离击破脑壳的。”柳下溪也取下手套,放入胶袋。“林队,我去李果那边看一下。”林队点点头,其他的警员在全力搜寻凶器。
哭得最伤心的是死者的未婚妻,隔村的李喜香,是位瘦小的女性。李果对她最为怜惜,两人本来是等到过年的时候要成亲的,却出了这种事情……
死者的嫂子是泼辣的,拉着李果的衣袖不放,个头比李果还要高出那么一点点:“公安同志,一定要抓住凶手,替二毛报仇!”二毛是死者的小名,大名叫陈建军,这是很常见的名字。哥哥叫陈建国,体型与弟弟相似,木讷了些,不善与人交谈。“没有,建军没有得罪过人。”他把这句话翻来覆去说了几次。
李果终不耐烦,换了种问法:“你弟弟平时跟谁来往最多?”
“隔村的小黄与喜香的哥李兴喜。三个人从小就玩在一起。”做哥哥的闷声流畅了些,李果才发觉,这人眼睛已经哭肿了。
“这两人在么?”柳下溪接过话来,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
陈建国四处观望,问被老婆扶着的李喜香:“你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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