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就快亮了,邹清荷虽然一宿没合眼,但一点也不疲倦,他站了起来,把风扇调小了一档。柳下溪蜷缩着身子,刚刚才睡着。他还要上班,不应该拖他讲过去,那并不是愉快的回忆。
打开房门,邹清荷吓了一跳,客厅突然多了一个人坐着,有种见鬼的错觉。
季佳坐在客厅里,石像般僵硬。
他转过脸来,脸上浮出一个笑容:“肚子饿了。”他小声道。
邹清荷给他下了碗面条,盖了个荷包蛋。季佳竖起了拇指:“味道不错。”然后狼吞虎咽,昨天晚饭他也没有客气,怎么就这么饿?
放下碗筷,季佳抽出纸巾擦擦嘴道:“下溪他是很懒的。昨晚,我重新想过了,有关你们之间的事,我收回自己的话。你跟小洛是不同,我在想小洛跟下溪更多是性的维持,缺少了精神的融合。小洛绝对不会为下溪打扫屋子,洗衣服,煮饭的,而下溪也不会主动做这种家务事,他们两人注定只能维持华丽的表面,不能组成家庭吧。小洛喜欢上光荣,我在想是不是因为胡光荣拥有管家婆的特质。当时,我们四人的杂事都是光荣一手包办的。他很会做家务事,才能让我们的宿舍保持清爽舒适吧。”
邹清荷暗想:这算不算是被食物收买了?
“你有没有跟下溪说回北京的事?”季佳不放过他,继续说话。“反正你也高考完了,可以一起去啊。”季佳诱惑道。
一起去北京?有些心动。
万一考不上北京的大学,只怕这是自己去北京玩的唯一机会,只是他没有钱,全部积蓄只有二百多,连路费都不够吧。
“钱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季佳好像洞察了他的心思,直接道,“这点小钱下溪不会放在眼里。”
“我还有事。”邹清荷仓皇地站起来。两个世界的人啊,一直以来被忽略的掩藏起来的差异,现在却是如此清晰。
难看地逃跑了。邹清荷有些瞧不起自己。不是一开始就察觉到柳大哥有不错的家境么?到现在才来计较算不算矫情?如果是女子身份,倒可以用“灰姑娘”来形容。而他与他这种关系,只能难看的躲在室内吧。真是沮丧的认知,连最亲近的朋友与家人也无法宣告。
街道上没有行人。夏日的清晨,天空与大地划清了界限,偶尔从石板缝隙爬出的杂草上还挂着露珠,风里带着温度,吹干了他眼眶里的潮气。
邹秋菊请假在家休息,她妊娠反应很厉害,口味变怪了,老想吃酸的。李果的母亲很紧张,李果更紧张。李母的意思是要她离职在家专心待产。秋菊不想辞工,她忙碌惯了,怎么肯锁在小小的空间专门做母亲?
除了睡就是吃,还真不习惯。她忍不住嘲笑自己是劳碌命,可以享受的时候却不自在。身材走形了,变胖了。
“考得不好?”拿桌上的软垫子丢他,看着丧气的弟弟傻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脑袋里不知在想什么。邹秋菊心里有气,这股闲气不能向婆婆发,不能向老实的丈夫发,不能向自从母亲去世后少有笑容的父亲发,只能发在弟弟身上了。
“大概还过得去。”邹清荷慢慢地道。
“哭丧着脸干嘛。”邹秋菊翻白眼,上蹿下跳的丈夫今天终于上班去了,耳根好不容易才清净,她也不是特别担心弟弟,跟以前不同了,以现在的家境来说,并不是只有读书才是出路。考不上大学,大不了让弟弟学驾驶,将来顶替父亲当司机,养活自己没有问题。私心里,她并不希望弟弟孤单在外求学。
“小七约我去外地玩。”不过早就推掉了。
“那就去啊,奋斗了三年,可以轻松一下。”邹秋菊大口大口吃着新鲜的桔子,清荷是不肯吃的,看着就酸,起码也得等桔子黄澄澄吧。邹秋菊看弟弟还是垂着头,突然明白了:“哦,没有钱啊。大约要多少?”她掏出钱包,不用还债,零用钱有公公婆婆给,她每个月的工资都是好好地留着呢。
“不用了。”邹清荷拒绝,怎么好意思拿姐姐的钱?脸皮还没有厚成那样。“我想在这段时间找份零工做。”
“不卖烟了?”见他真的不要,邹秋菊把钱收回钱包。
“生意并不好,现在是运输淡季。”依靠客流量来做生意要分淡旺季的。
突然不用考试了,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好呢。
两姐弟沉默下来,秋菊不是话多的人,邹清荷对姐姐尊敬多过亲切。
“我去买菜。”邹清荷站起来。
“多准备两个人的。你姐夫打电话回来,柳大哥跟他的朋友过来吃中饭。”
“噫?”
“你不是昨天住在柳大哥家么?他没跟你说?”邹秋菊奇怪,“你们吵架了吗?不对,你们这种脾气是不可能吵架的,只会生闷气!是他的朋友的缘故?”
有时,邹清荷真害怕姐姐的敏锐。
季佳看表,八点四十分了,柳下溪还没有起床的迹象。“真是的,也太悠闲了吧!”同期毕业的他上班忙得像龟孙子似的,有羡慕,但他才不合适这种宁静的小日子。他重重地敲着房门,门没关紧,一推就开了。
柳下溪转醒,睁开眼见他有点儿发怔,眼光四处转了转,这才飞快地翻身起床。
“清荷呢?”柳下溪漱口刷牙洗脸换衣服出来,只见季佳安稳坐在客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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