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宋子清握紧手中的手机，看着对话框的绿色气泡愣神了半天，最后像是魂魄归位了一般，全身脱力。
直接播出去了一个号码。
沙哑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到那人的耳里，“我能去你那吗？”
…………
十分钟后，徐亭气喘吁吁地从地铁站跑出来，穿过马路，额头满是大汗，顺着流畅的下颌骨往下掉。
远远的，他看见一个身影蜷缩在马路旁。
压着步子定了定心神走过去。
接到电话的时候，如果不是来电提示，他都不敢相信那个沙哑残破的声音是从这个少年嘴里发出来的。
听到那一句，“我能去你那吗？”徐亭刚接电话的笑意凝固在脸上，一秒钟他马上意识到宋子清出了事。
问清地址，一刻也不敢喘息地赶到学校门口，看到的就是这么可怜的一个人。
宋子清听见脚步声，把埋在膝盖里面的头拔出来。
这个时候他也不忘扯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我直接过去就好，还麻烦你来一趟。”
眼睛通红，看来是哭过了。
徐亭半蹲着身子，用手去碰宋子清，眼眸也顺着触感凉了下来。
昏暗的月光下，宋子清的脸惨白一片，嘴唇也变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呆呆的，和平时的白皙动人完全不一样。
这就像个被人遗弃的破布娃娃。
摸了摸宋子清的手，然后紧紧捏住，尽量让自己变得冷静，“我们回去说吧。”
地铁上，人已经很少了。披星戴月奋力工作的人们早已经回到自己的家里享受一顿美好的晚餐，然后沉入梦乡，迎接第二天的晨曦。
冷气似乎已经被停供了，可徐亭觉得自己的手冰凉凉的，还有些黏糊糊的。
宋子清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如同被抽去了血液，浑身没有一丝生气。
就这样的人，刚刚还记得同自己道谢，而自己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让这个人立刻变回几个小时前。
放学锁门的时候他还嫌自己在门口碍手碍脚，推了自己一把。
那时候还好好的，一会儿不见，出了什么事让他如此备受打击？
手掌黏腻的感觉愈发浓重，徐亭准备掏纸擦一擦，没成想，看见自己的手掌，吓得头皮发麻。
怎么是血？哪里来的血？
徐亭仔仔细细看了自己的手，没有伤口。
那就是从别的地方带来的。
他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僵硬地转过脖子，宋子清垂着头靠到座椅上，而白净的双手，居然全是鲜血。
刚刚在校门口，灯光昏暗，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
徐亭整个人扑在宋子清身上，惹得宋子清瞬间惊醒。
看着徐亭惊恐的眼神，他的眼波流动，一滴泪就直挺挺地从眼眶下来，“如果我杀人了怎么办？”
徐亭不敢相信地看着宋子清，想去触碰他，给他啊啊啊龙。擦擦泪，碍于手上有血，只能笨拙地用手背给他擦泪。
“下一站，江都花园……”
机械式提醒让徐亭从震惊中抽离出来，眼眸下的黑暗越来越浓重。
当机立断，外套从徐亭身上转移到宋子清的前襟，完完全全挡住了那抹浓重的血迹。
徐亭一言不发，搂着宋子清穿过马路，进入小区，乘坐电梯，冲进901。
背靠着门板，喘了口气，拉过旁边失魂落魄的宋子清，一把按住后脑勺，朝自己胸口压。
心脏咚咚咚地乱跳，强有力的震动透过肉体传播到宋子清的耳朵里，这一刻化成一条条河流，流进汪洋大海。
下一秒，宋子清脚尖离地，整个人被腾空抱起扔在沙发上，紧接着身上一沉，徐亭压在自己身上。
两个人还是不住地喘气，徐亭把头埋在宋子清的颈窝，宋子清侧过头去看他，两个人的呼吸在黑暗中交缠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浓重的喘息声停止，夜晚专属的寂静笼罩着两个人。
徐亭两只胳膊撑在宋子清身边，四眼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徐亭的眼睛紧紧盯着宋子清，脑海里不断重复“他杀人了”…“他杀人了”
怎么办？
接下来怎么办？他还只是个学生，如果坐牢，这一生就毁了，可是杀人要偿命的，就算不去自首，不知道哪天就会被抓。
徐亭脑子里一团乱。
他始终不敢相信，平时温润如玉，连个脾气都没有，打架都打不过的人，居然会背上人命。
他杀的是谁？有没有被发现？
“徐亭。”宋子清的声音猝不及防地撞进徐亭的耳朵，让他瞬间清醒起来。
宋子清是怎么想的，他也不知道，他不能去替他做决定。不论结果如何，他都需要问一问宋子清现在的想法。
“子清。”徐亭定了定心神，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不那么慌张，“你是怎么想的…你是想自首…还是离开…”
其实他想让宋子清去自首，不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尽全力去挽救。
但如果宋子清不愿意，他也会安排好一切，给他一笔钱，让他远走高飞永远不回来。
“我…”宋子清的声音越来越沙哑，隐隐地含着一点哭腔，“如果我杀人了，你会怎么看我？”
房间里一片死寂，空气凝结起来，没有光的屋子，像是没有了生机的绿植。
大大的落地窗撒进来月光，和宋子清家那条小巷的光一模一样。
月亮也是公平的啊，不管你在哪，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做了什么，她都不吝啬自己的光芒，给你黑夜里最后一抹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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