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她的手轻轻的在琴弦上拨动着,随意而散漫,这里一下,那里一下,那不连贯的声音一点也不悦耳,甚至是不成调,若非弹琴的是陆云岫,若非她弹琴的手势一如既往的正确,她们都要怀疑现在摆弄“惊月”琴的是一个不懂琴道为何物的懵懂之人。
难道是在试琴?她们皱着眉想着。
可陆云岫似乎并没有改变的意思,她无视了那些探究的视线,继续随意的拨动着。
而她的小迷妹陆云然则是大为赞赏:“像啊,真像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看什么寻亲场面。
陆云然看着陆云岫熟悉的身影,那淡然自若的气势,那挥斥方遒的洒脱,真是和她阿娘像了七八分。
而在这个时候,陆云岫的琴音突然变了,变得有些连贯了,变得有些成调了,变得有些不似陆云然阿娘了,也变得,好听了。
明明依然是有些散漫的曲调,却突然有了生命力,就好像水中的月亮被一只大手拢了过来,成了一片粼粼的月光之镜,清冷,而又美好。
陆云然突然就有些痴了。
包括陆云见也是。
他正了正神色,变得有些恍然了起来,这道琴音,似曾熟悉。
陆云岫就那样静静的弹奏着,手下的琴弦似有变化,似无变化,不知从何时起,这变化就变得明显了起来。
原来不成曲调的琴音变得自在而富有章法,原本没有美感的弦音变得曼妙而悦耳,甚至连原本觉得十分生涩而冷漠的琴弦,也变得亲近而讨好。
如毁钟弃玉一般的声音慢慢变得如流水一般潺源,如月光一般清冷,又如湖面一般静谧。
似有大雾升起,蒙住了她们的眼睛,让她们一时间有些痴了。
一切自然而然,一切水到渠成。
可陆云岫,却惊了。
她猛地从那种舒适的,放松的,无限遐想的世界中出来,然后就对上了学堂中众人犹有些回不过神来的眼。
在她的弹奏成章法之后,其他的弹奏就都停了下来。
她自己也不太懂自己是怎么弹出来的这首曲子,只不过是在漫游,只不过是在百无聊赖的思索着,应该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只不过是思索着思索着就决定放任自流,任其发展。
她从没想到,自己指下也能流泻出这么美妙的音符。
她心中有种理所当然感,又觉得有些荒谬。
这种矛盾感让她保持了沉默,没有第一时间叫醒众人。
而过了一会,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陆云然扯着陆云岫的衣摆道:“大姐姐,你弹得真好,真好听!”她的双眼都在发光。
这一声将众人从那月下镜湖中惊醒,她们面面相觑,又有些不可置信。
而柳先生则是似慢实快的走了过来,似悲似喜的道:“‘九天垂露,声动清都’,果然名不虚传。”
清都,大衍又一陪都,陆云岫曾在那里呆过四年,四年后陆氏前往相迎,在离别清都时,她弹奏一曲“幽篁”,与友人相别,便传出“九天垂露,声动清都”之名。
柳先生未曾听过“幽篁”,却曾偶然听过陆云岫弹奏,却是有些失望,没想到,在几年后,在陆云岫声名狼藉,前路未卜的时候,又听到了这一曲,领略到了陆氏“玉质云心”的风华。
她是该开心的,得闻如此一曲,却又是失落的,如此琴心之人,却为一不守信义之人而甘受污名。
她突然长叹一声,然后问:“这一曲为何名?”她从未听过这曲子。
陆云岫先前还惊疑,此时却已平静了下来,她抚着琴弦,道:“峥嵘栋梁,一旦而摧。水月镜像,无心去来,便唤作镜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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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峥嵘栋梁,一旦而摧。水月镜像,无心去来。出自”唐·裴休《唐故左街僧录内供奉三教谈论引驾大德安国寺上座赐紫方袍大达法师元秘塔碑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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