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丝赶过来的时候,查尔斯医生正在洗手。
“他现在非常虚弱,我建议让他卧床休息几天。房间里的通风要做好,最好再派一名护士过来照顾他。”
格蕾丝顺手把一条挂在门边的法兰绒毛巾递给他,“我不太明白,画家病具体是什么样的?”
查尔斯医生的眉毛活泼地抖动了几下,“这可不好说,实际上,医学上把画家们不知缘故的不适症状都归结为画家病,因为目前还没有人能找到这种病的真正原因。”
他把毛巾放回原位,转身对格蕾丝继续解释,“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患病的画家确实有相似的症状,而大多数的其他职业的从业者,并没有如此多类似的病症。”
“那么,具体症状是什么呢?我今天听伯爵夫人说,得了画家病的人会咳嗽、脸色苍白。”
“伯爵夫人?哦,你是说诺森伯兰伯爵夫人吧!她说的没错,不过病人的症状远不止这些。”查尔斯医生把自己的行医笔记翻开,递给格蕾丝,“看看吧,我认为科斯塔先生的症状已经有些严重了。”
笔记上面记载,科斯塔先生平时时常咳嗽、吃饭也没有胃口,偶尔还会出现幻觉,像今天这样眼前一黑,短暂失明和昏阙倒是第一次。
“你知道吗?我时常怀疑,这和画家用的某种染料有关,但是我并不能时常接触这些。作为医生,我首先需要让自己身体健康,才能有精力给别人看病。”
格蕾丝看向他,“让科斯塔先生这段时间不要接触染料不就好了?如果他的病情好转了,就说明你的假设是成立的。”
她相信,伯爵夫人不会反对的。
毕竟贵族们最在意名誉,伯爵夫人是不会希望有人病死在伊登庄园的。
……
在晚宴之后,仆人们终于有时间吃个晚饭了。
不过这些仅限于高级仆人,中下级的仆人们,可还有的忙呢!
由于现在是伊登庄园待客的时节,宾客们带来的仆人,也能成为座上宾。
只不过他们当然不会坐在宴会厅里,而是在格蕾丝的总管餐厅用餐。
不论他们在雇主家地位如何,只要来做客,作为伊登庄园的仆人,格蕾丝就要拿出待客之道,让他们在总管餐厅吃饭。
布置自然没有宴会厅那么豪华,但对仆人们来说已经很好了。
格蕾丝坐在主位,旁边还有莱斯利先生和沃克太太作陪。
下午茶时发生的变故,仆人们都看到了全程,因此都有些排斥布莱克先生的侍者亨利。
上流社会总是如此,不仅主人有阶级意识,甚至仆人们的阶级意识更强。
他们以服侍高贵的雇主为荣,因此也不大看得起中产阶级家庭的仆人。
布莱克先生虽然最终做了乡绅,但他长久的商人身份,仍旧为人所诟病。
亨利坐在一群势利眼中间,愈发局促起来。
这在格蕾丝眼里简直是夸张。
这狐假虎威的样子也有点太明目张胆了。
都是仆人,谁又高贵到哪里去了?
更何况要不是为了赚钱,格蕾丝也不会觉得贵族们有多高贵。
毕竟他们大多数人,不过是出生在一个好家庭罢了。
像诺森伯兰伯爵那样的人,其品质更是和高贵八竿子打不着。
“亨利,是牛排太硬了吗?”她看亨利迟迟没有动刀叉,温和地出声询问。
“亚当,去切一些羊腿肉过来。”
关切的话给了亨利一些勇气,他的脸色终于不再那么苍白了。
用过晚餐后,仆人们有短暂的休息时间,很多人都会跑去后面的小门偷偷抽烟。
不过亨利似乎没这个习惯。
他忐忑地接近格蕾丝,想和这位年轻的总管说说话。
“我今天的表现实在太差劲了,布莱克先生一定很生气。”
格蕾丝被他的声音打断了思绪,转过头礼貌地安慰了一句,“布莱克先生看起来是个温和好相处的绅士。”
“没错,只不过这样我反而更加愧疚了。我有一个好雇主,可我却不能为他赢得荣誉。”亨利羡慕地说道:“克里斯蒂先生,您这么年轻,却能临危不乱,真让人钦佩。”
“我要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
格蕾丝被问住了。
实际上,她之所以那么淡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对上流社会的人没有感情。
应当说没有特殊的感情,她既不嫉妒他们的好出身,也不仰慕他们的高贵,更无所谓的主仆之情。
对她来说,这是一份工作。
既然是工作,就不应该掺杂太多个人情感。
可其他仆人多数不是这样。
他们看到科斯塔先生晕倒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哦,天哪!一个可怜的苍白的画家!”
而格蕾丝脑子里只有一句话,“麻烦来了,大家都看着,赶紧解决它。”
她总不能告诉亨利,她的诀窍就是冷血无情吧?
于是她只能给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在工作的时候,摒弃个人情感,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摒弃个人情感……”亨利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格蕾丝掐着时间,估摸着男仆们已经抽完烟了,才让亚当把人都叫过来,一起去确认门窗是否锁好。
伊登庄园的门窗多到不可思议,睡觉之前不仔细检查的话,很容易出问题。
总管的职责之一,就有带着仆人们一一确认门窗之后,才能熄灯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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