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噩噩地从防范流矢的棚子下穿过，昏昏噩噩地聚在城墙下的登城道等待，再昏昏噩噩地当命令响起后被带上城墙。王五的精神处于憎恨、愤怒的激动状态下几乎是靠本能在做事，仿佛架在身上的绳圈也失去了重量一般。
也就是同为搜索队的伙伴们才注意到了这小子的不正常，并且努力连推带拉地不让状态糟糕的同伴跑偏。但是等一路小跑到将要下去的位置时就没法一直陪在身边了，担忧的人便抡起巴掌就照着他的脸用力抽了两下。
“嘿，醒醒！魂丢了？这地方认得不？赶紧把绳子套好了就下去，还记不记得有几次踩空，摔死过多少人还记得么？你要还是这样就别下去了，不然也是摔死的命！能不能听清我说了什么？你要是太勉强就别干了，等回去后我们代你去找军吏分说一下，或许能退了这差事呢。”
“啊？啊……行，我没事，没事……就下去吧。”
就回答而言虽然还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但总比刚才那梦游一般的状态要好太多。再三确认后也只能让王五拴好绳子就夹得紧紧地往下溜，居然还真让他一点事情都没出地就滑到了底部。
这样稳是稳了些，双腿内侧的皮肤倒是被磨得又红又疼，外来的刺激方能让王五更加清醒了些。
哗啦的声音是搜索队陆续踩实的声音，相比城上城下的哀嚎声已经是低调太多。
对于尸体的搜刮就再一次地展开，重复的活计与之前的并无区别。濒死的敌人就补一刀，倒霉摔下去的守城战兵要吊上去，或好或坏的武器和甲胄都集中起来吊运，做熟的话甚至都可以在心里想些别的事情。
但王五的运气似乎稍微有些冲，他突然听到了微弱的“哎，疼啊……”声音，并还觉得脚底下突然动了动。那并非是耳朵出现了幻听，也并不是脚底下踩到了滑动的部分，种种感觉都证明那是一个活人。
而且还是一个受伤的人族，不然响起的就该是羽族的话音了。
年年犯边的是羽族，躲在群山和边关后面受保护的也是羽族，这不得不说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其实就是同一群人的后代在千年以前分道扬镳了，当处于游牧和定居耕种两种生活方式日久后便在利益上起了冲突，以至于一直厮杀至今日。
王五听到是同族的声音就缓了缓神，等确保自己精神在线后才去拖拉堆积的尸体。不然心不在焉的话就很容易被兵刃或别的什么东西弄伤，然后就会被徘徊在战场上的恶鬼夺魂索命了。
其实要将覆盖的死尸揭开也不过是两层，但露出来的却并非是身着甲胄的跌落战兵，而是一个穿着破烂麻衣的浴血奴隶。这满脸污秽的家伙在光线照在脸上时赶紧深呼吸一口，而后还幸福地眯了眯眼说道：“可算来了，有水么？好热啊……”
王五没有理会获救者的要求，而是惊讶地惊叫道：“你，还活着！？这怎么可……不是，你怎么活下来的？这城墙外可是一层层地死人啊！呸，呸呸！”
有些恶劣的环境中可不能随便张嘴，否则被沾着腥臭汁液的飞虫撞进嘴中可是恶心得很，而且很有可能一次就是两三只。大量营养丰富的育儿场就不断地出现在这里，若是不排下虫卵的话才是对不起流传下来的本能。
吐尽了飞虫依旧会觉得嘴中还有味，但王五顾不得进一步清理口腔，举臂就向着周围伙伴们就招呼道：“来人，这个谁还活着！咱们把他救上去！”
救人本来也算是搜索队的一部分，尽管从高大城墙上摔下去的基本会摔出内伤，尽管落在敌人堆里基本会被补上几刀，但无论是出于救助还是维持士气方面都得弄回来，否则战兵们愿在城墙上拼命的意愿就会大大下降了。
但围拢过来的人们却发现要救的是个麻衣，没遇到这种情况就自然都微微地有些愣神。再一看扒在两边的尸体便能猜出个大概：这家伙估计是知道爬不上来，就干脆躺在尸堆中装死人。中间的过程大致会充斥着混乱和胆战心惊吧，光是想一想都让人直呲牙，但不管怎么说还真让这家伙给熬了过来。
“愣着干嘛？把他带回去啊！咱们有没有自由先放一边，这是跟咱下来的吧？能放手把他丢在……呸！呸呸……拉他一把吧！呸呸……”总觉得嘴中有飞虫残肢的王五忍不住出声催促，即便说话变得有些不利索也要发声。
不过待说完话后就赶紧继续蹲在一旁呸个不停，而后才想起将脖子上的围巾扯到口鼻上面勒紧。没好气的一顿话就让大家回过了神，光是冲着一道来的便值得出手相助，不然人人心里都会过意不去的。
胳膊并着胳膊就将浑身是伤的家伙托起来，一移动就让被拯救者知道自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但嘴上还是喃喃念叨心中畏惧：“哎呦……谢谢了。可恨回去了还得挨军棍，遭罪哟，熬不过去可咋办……”
光是听这话语就让许多人心有戚戚，自然会将大家都获得自由的事情当场告知，以期望这人能凭良好的心态多撑一阵。但不料伤者却是难看地笑笑：“谢啦……承你们的情，能多活一阵子也是好的。但哪里有奴隶能得自由的呢？别说这些了……怪没意思的，听多了让人难受……”
这话一说出来就让许多人心头发疼，大概是在场人等也都有过类似的体会吧。夜晚做了获得自由的梦就兴高采烈，但一踢腿醒来就会看到上的奴隶印记和周围的藩篱，等意识到那不过是个梦后哪还快乐得起来？
前有传播获得自由的消息被斩首示众的例子，现在有知道获得自由的消息而不信的话语，于是现实也仿佛变得有些虚幻了起来。那么就有不少人在担心自己现在的状况，偷偷掐自己以确认状况的也不在少数。
傻王五还干脆地问出了口：“我现在是在做梦么？如果做梦的话可不可以不要干活了？我要吃肉，我不要待在这鬼地方，我要找我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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