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两岸是被湍急的江水冲出的浅滩,君卿揽着白清渠,好不容易才游到岸边。
“白清渠,你醒醒!”君卿焦急地拍着他的后背,又不敢用劲儿,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咳......咳咳......”伴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呛进去的水终于被咳了出来,白清渠幽幽转醒,半睁着眼,空洞而无神的目光在触及到君卿之后,终于缓缓凝实。
“幸好......你没事......”几乎轻不可闻的一声呢喃,说完他闭上眼,又昏睡了过去。
“白清渠,白清渠!”君卿连声叫他,再无半分回应。
这崖底常年照不进阳光,阴冷寒凉,又弥漫着水汽,经山风一吹,直接冷到了骨子里。
君卿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峭立的山壁上有一处凹陷进去,形成了能勉强容纳下两人的洞穴。他小心抱起白清渠,准备过去避避。
这时,一串念珠从白清渠身上掉了下来,君卿本没放在心上,这些东西丢了也就丢了,等回去了他再还白清渠一串就行。但转念一想,到底是白清渠的东西,依着他那挑剔的性子,他未必肯依。
所以,君卿还是停下脚步,一手扶着白清渠,一手捡起念珠收进了袖袋中。
天色渐渐暗下来,山崖下本就昏暗,太阳一落山就再也见不到半点儿光亮。
一片夜色之中,只有山脚一处透出一点火光。
篝火是一早就生起来的,虽然君卿耗费所剩无几的灵力烘干了两人的衣服,但夜深寒气重,君卿怕白清渠受不住寒,趁着天色还没暗下来出去寻了些枯树枝生了火。
白清渠仍旧未醒,身上盖着君卿的外衫,枕在洞壁上睡得正沉。
君卿坐在洞口,一声不吭地处理身上的剑伤。何家人来得突然,他身上并没有带伤药,连同符泽他们联系的烟花也落在了营帐中。他从衣摆上撕下几条布条,草草包扎了伤口,至于左肩那处伤,伤口泡了水,又和布料粘在了一起,他自己处理不了,索性懒得管了。
闲得无事,君卿随手摸了摸袖袋,想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能打发时间的东西,顺手就掏出了从白清渠身上掉下来的那串冰蓝色的念珠。
他本是无心的一瞥,刚要放回去,却突然停住了动作。
珠串坠着的玉牌上,镌着一个他此生都不会忘记的字。
姜。
他惊愕地看向白清渠,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白清渠身上为什么会有姜家的东西?!
一时,被压抑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烧红了天幕的火光在他眼前熊熊燃烧,无形的手掌死死攥住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姜家,为什么偏偏是姜家?
君卿竭力维持住尚存的一分理智,将目光从白清渠身上移开。
对,等他醒了问问他就知道了,或许这东西只是他从姜家人身上得到的,并不能说明他就是姜家人。
可万一他是姜家人......
君卿突然不敢继续想下去,他立誓要让姜家血债血偿,可若要让他与白清渠兵刃相向,君卿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你一定不要和姜家扯上关系,不然,我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你。
珠串被他紧紧捏在手中,仿佛力度再稍微大一点儿,就会被捏得粉碎。
但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手,弯腰走到白清渠身边,将珠串绕回到他手腕上。只是,在他触上白清渠的手腕的一瞬间,紊乱的脉象令他心头一震。
“白清渠你怎么了?”
君卿焦急地唤他,但没有半点儿反应。
君卿不敢耽搁,调动起体内的灵力探查,却在下一刻沉了脸色。
何尚那一掌本就是为了一击必杀,白清渠替他拦下何尚,虽然没有正面接下那一掌,却仍被掌风所伤,他本就受了内伤,加上这一掌,灵力失控,本就脆弱的经脉直接雪上加霜。若是他再晚发现一刻,恐怕此处就是白清渠的葬身之处了。
君卿叹了口气:“你是不是非要让我欠你人情你心里才舒坦?”
白清渠一动不动。
说这话的功夫,君卿没有半分犹豫地将在白清渠体内乱窜的灵力导入自己体内,他灵力还未恢复,无法直接化解,只能铤而走险。
待灵力疏导得差不多了,君卿方才停下来,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抹去了额角的冷汗。
眼看白清渠的脸色好转,君卿才松了口气,往火堆里添了些树枝,也顺势倚靠在洞壁上,闭目养神。
白清渠的伤耽搁不起,需赶回城中治疗,如今他联系不上符泽,只能等天亮后想办法回去。
只不过,等到第二日天光大亮,先醒过来不是君卿,而是白清渠。
白清渠醒过来时,面对眼前全然陌生的景象,尚余一丝迷茫。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缓缓挪动了一下麻木的四肢,接着便碰到了一个滚烫的物体。
君卿?
白清渠缓慢起身,身上搭着的艳红的衣衫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到地上。
她俯身捡起外衫,动作轻柔地放在君卿身边。
只是,君卿的状况似乎有些不对,他脸色泛红,唇色却白得透明。
带着凉意的手掌轻轻落在君卿的额头上,触手滚烫。
“君卿,你发热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凉意,君卿下意识地往白清渠的方向靠了靠,嘴里含混不清地说了句什么。
他似乎置身于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中,火舌舔舐着他的鞋底,火焰一路往上,怎么也扑不灭,好像要将他生生焚成灰烬。
大火不知烧了多久,一丝凉意自他眉心蔓延开来,如久旱后的甘霖从天而降,甘霖所到之处,火焰随之熄灭。
他终于挣脱了炼狱一般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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