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才,小女子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泰宁县“东方的朝圣堂”。此时此刻,热闹非凡。
东、西、南、北,四条大街,端得是辏集人烟,骈阗市井。
各处都是人影稠稠,交织如梭,闲散徐行。
再瞧那,孩童提着花灯,不顾父母的呼喊,在大街上来回穿梭。
才子、佳人,不再拘泥于家中,在丫鬟、小厮的陪同下,纷纷向着灯会涌去。
“来,来,千金难买客一笑,才思泉涌赠佳人。诸位,诸位,今年灯谜大会可是与以往不同。”
孔明楼,是泰宁县最大的花灯售卖店铺,每年都举办花灯猜谜活动。灯谜头名者,可得千金难求的黄檀木花灯一盏。
“怎么个不同法?”
掌柜这话勾起了众人的好奇,都想知道为什么不同。
看着台下众人,掌柜笑道:“不同处,在于,今年的灯谜不是本楼楼主所出,乃当朝大儒,卢大学士所出。
卢大学士说了‘开年后,恩科在即,官家又求贤若渴,老夫为官半载,看着官家日日日理万机,于心不忍,所以要为官家求一求众位才子,若有才思出众,品格优异者,便收其为徒’。”
掌柜此言一出,引得台下众人议论纷纷,这则消息像炸弹一样,将众人炸的心潮澎湃。
财帛动人心,何况是当朝权贵给的这样的‘财帛’。
“卢大学士可有说过,不论男女皆收为徒?”
一个头戴三等冠子,上身穿着素色袄子外搭素色夹棉褙子,下裳深色棉裆裤,外围一条素色碎花旋裙,年纪似刚入韶华之年的女子,一双秋水澜波的眼眸,透露出渴望的神色。
“说了,不论男女。”
掌柜给出了肯定回答,众人立刻议论纷纷,大多数人受到千年男为尊的思想根深蒂固,对卢大学士也有意收女子为徒的想法,质责(质疑,谴责)有声。
“收男子为徒,吾等都懂得,可这收女子·····”
“收女子怎样?”
“子曰:女子无才便是德!”
拿着竹扇,装着羽扇纶巾的样子,鄙夷的看了问话的女子一眼,端着一副读书人的做派,继续说道:“这女子在家相夫教子,孝顺公婆才是天理之章,人伦之德。
读书有何用?其上,上不了庙堂,其下,做不了夫子,这书读的岂不是浪费?”
这话说的,纯粹是道德绑架。
这人也不过就是,胸无多少文墨,势如狂吠恹恹的纨绔样,还是那种落魄假纨绔,起码真纨绔是真性情,他则是装纨绔不像纨绔,读书人不像读书人的。
并且还是忘了其母教养之苦的忘恩之人。
如今,却在这里说着这样恶心女子的话。
再看看周围,众人也因他的话,议论纷纷,赞同者有之,不屑者有之,鄙夷者有之,更有甚者,有些年长之人还频频点头。
这叫刚刚问那句话的女子,对落魄纨绔愤恨的同时,又感到何其悲哀!
“谬论!”
一声软糯之音,大喝纨绔之言。
众人循声回头望去,只见一身茜粉色夹棉袄裙,外裹着绯色棉质兜帽披风,头戴银质蝴蝶钗的八岁垂髻小女童,肤如凝脂,光洁如玉,粉雕玉琢的脸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扑闪着狡黠的光芒。
落魄纨绔看着款款而来的小丫头,眼睛里迸发着愤然之色,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咬牙切齿之样,恨不得把小丫头生吞活剥了。
“小丫头,你是在质疑圣人之言?”
好大顶帽子。
从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那个读书人敢质疑孔圣先师,即便你是幼齿小童,也不可以质疑先师,质疑那就是对先师不敬。
天下读书人,人人会对你口诛笔伐,哪怕你年幼,即使不能对你怎样,但,你的父母会被灌上不教之罪。
毕竟《三字经》有言:子不教,父之过。
“你有何证据,此言是圣人亲口所说?有何记载?出自何处?”
看我年幼,就想欺我,想把这顶帽子扣我头上,你还不够格。
“《诗.大雅.瞻卬》曰:‘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
落魄纨绔一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摸样,拿腔拿势。
“那也是先秦诸圣之言,不是圣人亲言之语。”
“小娃娃,你别忘了,圣人曾任守藏官,这诸子百家之言,圣人无读?那何来《论语》诸言?”
“是,圣人是读过,但又如何?”
小姑娘一副‘我知道圣人任过守藏官,我又不是白痴。你问我这话,感觉你像白痴’的鄙视摸样看着纨绔继续道:“圣人有亲言与三千弟子曰:女子无才便是德?”
“你····,行,那《女戒》曰:‘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你们女子自己都承认才明绝异······”
“啊,对,这是曹大家说的,可也没见是圣人之言哪?”
还不等纨绔说完,小姑娘断了他未尽之语。
“她父不是师从圣人?没教她圣人之道?那她是怎么写的《女戒》?”
“那也是她学后之悟,而后所说,不是圣人亲言之语。”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总该是圣人亲言之语?”
“这是圣人说的,出自《论语·阳货》篇,但这也不能表明‘女子无才便是德’是圣人之言。”
“你、你、你···”
“我什么我,你不要看我年龄小,就觉得我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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