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次膺叫上了大理寺狱丞,其实这座宋国的中央监狱,他也是很少进来。
狱丞走在前头,刘备紧随其后,辛次膺顺理殿后。
一行三人,先是穿过了侧门,随后又沿着一级向下的阶梯,一直走了快小半柱香,这才到了监狱大门口。
门前两个看守见来了人,先是一紧,随后才看清来人的面容:原来是自己的上官。
“大人,里面这群老爷又提新要求了......”
狱丞刚要开口呵斥他,刘备却先站了出来:
“他们又提什么要求了?”
见这人脸生,可自家大人又对他恭敬得很,看守看了一眼狱丞的脸色,却只见他只是低头站着,也不理会自己。
“回禀上官,今日周大人断了四品之下官员的特殊供给之后,他们闹得厉害,秦相爷刚才发了话,要求......要求......”
见他支吾不言,刘备只好打起耐性:
“要求什么?”
“秦相爷道,大家均是同朝为官的同泽,让周大人切莫厚此薄彼,区别对待;等万岁消了气,他们出去之后,定不会忘记周大人之恩......”
“哈哈哈哈,”刘备闻言不怒反笑,“还一个切莫厚此薄彼,区别对待......咱们这位秦相爷,还真是为他的人操碎了心呐!”
狱丞哪敢接话,赶紧对着看守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开门!”
看守称了声“是”,随即立马打开了大门。
这门乃是玄铁所制,刚刚才露出一丝缝隙,里面便传来了一阵莺歌燕语,欢笑之声。
不待看守继续推门,刘备直接亲自动上了手,狱丞和辛次膺见状,也跟上去出了把力气。
几人合力,终于将此门推开,里面并没有传来监狱那般腐朽的味道,空气中既蔓延着美酒菜肴,又混杂了胭脂水粉。
跨步走了进去,老远便听见有人说话。
“万大人,你让君儿姑娘也去陪陪方大人罢,你看他眼睛都绿了!哈哈哈哈......”
“这周三畏也真是做得出来,咱们平日里一起喝酒喝得少了?如今他是看秦相进来,真以为秦相就失了圣宠,现在指不定在找新的下家呢!”
“伯渠慎言!周大人若真是有了二心,又怎会对其他几位大人待遇不变?依我看,他定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不想咱们太高调罢了......”
“高调?吃他点饭菜,喝他点酒水就叫高调了?没让他把河畔花舫的头牌统统请过来,那已经是相当对得起他了!”
听着众人杂七杂八的言论,秦桧也不搭腔,只是微微张嘴一吸,把露雁舫翠红姑娘,送过来的一粒剥了皮的葡萄,吞入口中。
抱着翠红坐在自己大腿上,秦桧轻轻拍着她的背,心中也在盘算着,这老九到底是哪根经搭错了,竟然真的敢和金人开战。
不过嘛,金国军队的战斗力他是知晓的......他现在比皇帝更希望岳飞等人尽早出兵,等吃过一两场败仗......哼,到时候还不是要来求老子!
岳鹏举啊岳鹏举,韩良臣啊韩良臣,你二人可莫要辜负老夫的厚望啊!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只听自己的监舍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
“秦相爷真是好雅兴呐!”
听声音有些耳熟,但此刻附近都是姑娘们的笑声,让他一时没能想起这个声音的主人,于是开口问道:
“何人在外叫我?”
问了一声,见没有人作答,让翠红站了起来,他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他差点失掉了魂魄。
陛下!?
急忙跑到了门口,隔着手腕粗的铁栅栏,倒头便拜了下去。
刘备只是冷眼看着他,没让他平身,他也不敢抬头,不知皇帝此时是什么表情。
名唤翠红的这个姑娘,听见秦桧口称陛下,也是吓坏了胆子,跟着便也跪了下去。
很快,监狱中的其他监舍也发现了不对,越来越多的人看清楚了刘备的脸,也是纷纷跪倒在地。
一时间,这座监狱哪里还有刚才那般歌舞升平的景象,只听得见膝盖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你们......很好啊!”
扔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这些青楼姑娘见遇到了皇帝,也不知应当怎么办,只是可怜地看着身旁的大人们。
很快,这里便恢复了宁静。
刘备快步走了上去,到了刚才下台阶之处,便看到了许勒那张老脸。
“人来了吗?”
“禀陛下,刑部尚书苏符,带着刑部所有有品阶的官员们,都来了!”
果然,风波亭外,一个即使戴着官帽,也挡不住一头白发的老人,看到自己朝他走过来,立马跪了下去。
“臣,刑部尚书苏符,拜见陛下。”
“爱卿免礼,”将他扶起,“可知要做什么事?”
苏符只是接了许勒传旨,让自己带人前来大理寺,却是不知为何,此时见皇帝发问,只好老实摇头。
“朕问你一件事,秦桧此人如何?”
先是一愣,然后看到了皇帝身后的辛次膺,苏符立马回答道:
“秦桧,国贼也!”
“很好,”刘备抬头看着已经渐晚的天色,“这狱中秦党,就拜托给爱卿了。”
他说完这句,语气忽然一变:“朕明日早朝,要看到他们的供词!”
苏符闻言,心中已是澎湃不已,急忙接旨。
“辛次膺!”
“臣在!”
“这大理寺中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朕统统交给你......他们的供词,朕明日早朝时,也要看到!”
辛次膺同样接了旨,随后说道:
“那臣便连夜审问,供词明日请苏公一齐呈给陛下。”
这苏符乃是苏东坡的亲孙子,天下文人无不仰慕,所以辛次膺口称其为苏公。
“不必了,明日你跟着一起上朝,这大理寺卿的位置,朕便交给你了!”
还没等辛次膺反应过来,刘备已经带着许勒走远,还是苏符提醒他,他才跪下谢恩。
这一老一少相视一眼,随即便一起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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