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洁白的月温柔地照在长风山庄的竹林内。江慈坐于草地上,喝下一口花雕,仰头望着明月,涌上一阵淡淡的忧伤:师父,您在那里,还好吗?
丝竹之音穿透夜空送入她的耳中,她抛开这淡淡的忧伤,身形一晃,从竹林中跃出,穿林过院,从菊园旁的围墙跃出。
庄前平月湖前的高台之上,月琴婉转,二胡低诉,一小生,一花旦,竟唱上了一出《别三郎》。
那花旦有一把极好的嗓子和曼妙的身段,一抬眼,一甩袖,都是无尽的风情。她回眸转身间,长长的凤眼尽显妖娆秾艳,樱唇吞吐,字字句句如玉珠落盘,听得台下数百江湖豪客如痴如醉,彩声连连。
江慈素喜戏曲,看得眉开眼笑,将酒壶往怀中一揣,端着两笼点心,一边看着戏台,一边找了个空位坐下。
她刚坐定,旁边一女子冷冷道:“这位小师妹,这是我们峨嵋的座位,你们青山的,在那边。”
江慈这才发现自己坐的这一桌有数位道姑,桌上也尽是些素菜冷食。其中一位道姑冷哼一声:“这武林,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
另一道姑点头道:“师姐说得是,不知是盟主太年轻了,还是我们这些人老了,简直是世风日下!这些年轻人都不知道尊敬长辈,是个位子就抢着坐。”
江慈知她们误会自己是青山派弟子,笑了笑,端着点心走开,在人群中穿来穿去,也未找到一处既能安心用食又能看戏的地方。索性退出人群,四处望了几眼,发现菊园西侧有一棵参天古树,正对戏台,不由喜上眉梢。
她越过菊园,在那棵大树下停住。将两笼点心并作一笼,咬住竹笼,双手急攀,借力上飘,不多时,便攀到了枝桠处。
江慈坐于枝桠间,取下口中竹笼,放于膝上,望着一览无遗的戏台,得意地笑了笑。她从怀中掏出酒壶,一边喝酒,一边吃着点心,不时随着台上的花旦轻唱上两句,倒也悠然自得。
正看到得意时,秋风吹过,将她右边的一丛树叶吹得在眼前摇晃。她皱了皱眉,四顾一番,见上方还有一处枝桠,似是视野更为开阔,又将竹笼咬于嘴中,攀住树枝,身子向上一翻。
堪堪在那处落定,一个黑影突现于眼前,江慈猛然一惊,口中咬着的竹笼眼见就要掉落,忙伸手接住,身形未免有些不稳,向坐于枝桠间的那人倒去。
那人见她倒过来,左袖一拂,她身子又向另一边倒去,头正好撞在树干上,“啊”声尚未出口,一股劲风让她呼吸一窒,晕头转向,半晌后才发觉自己竟被那人点了穴道,放于枝桠间。
江慈气极,无奈哑穴被点,骂不出声,不由狠狠地瞪向那人。
月色下,她侬丽的双眸泛着点水光,衬着白玉般的脸庞,如一朵滚动着晶莹露珠的芍药,那人目光为之一凝。
江慈再狠狠地瞪向他,他见她瞪得有趣,又觉若是此刻杀她灭口有些不妥,便凑近她耳边,以极轻的声音冷声道:“我先来的,这处便是我的地盘,少不得委屈你一下了。”
江慈气得一噎,怒极后忽然平静下来,冲那人盈盈一笑,不再理他,转头专心看戏。
她哑穴和四肢穴道被点,只头颈能自由转动。看着台上花旦正如泣如诉,哀婉万状,想起师姐,刹那间忘却了穴道被点,随着月琴和管弦之声摇头晃脑,颇具韵律。
身后那人看得片刻,正待凑到她耳边说话。她早有准备,用力将头向后一撞,那人怕躲闪间弄出声响,犹豫了一下,便被她撞到鼻子,不由伸手将她往树下一推。
江慈一时气恼,用头撞他,未料他竟将自己往树下推去。这树极高,自己穴道被点,跌落下去,不死也得残废,眼见已落下树叉,不由闭上眼睛,哀叹小命不保。
正哀叹间,忽然腰间一紧,竟又被那人拎住裙带,提上树梢,重又坐回枝桠间。
江慈离家出走,一人在江湖上游荡,仗着轻功不错,人又机灵,未曾遇到过真正的惊险。不料今日为看戏曲,爬到这高树上,竟遭人暗算,还被他这般戏弄,实是生平奇耻大辱,不由将头凑到这人面前,死死地看了他几眼。
月光似水,透过树梢,洒于那人面上。江慈朦胧间只见他面上神情僵硬,五官模糊,显是戴了□□。整个面容,只见那双眼眸,如黑宝石般熠熠生辉。
她再上下扫了几眼,觉他即使是坐在树杈间,也仍让人觉其身形修长挺秀、柔韧有力,又有一种迷蒙清冷之意。那些碎落的月光洒在他的肩头,整个人如清俊出尘的壁月,又似寒冷孤寂的流霜。
那人从未被年轻女子这般肆无忌惮地打量过,双眸微眯,冷笑一声,笑声充满残酷意味,仿如修罗神煞般凛冽。
江慈一惊,先前喝的雕酒发作,竟打了个酒嗝。酒气冲得那人向后一仰,偏江慈的裙带还握于他手中,这一后仰,带得江慈直扑入他胸前。
两人此时姿势可谓暖昧至极,江慈自是气恼,那人也有些愣怔,眼中闪过憎恶之色,猛然将江慈一推,正待下狠手,思忖一瞬,终觉不妥,万一这少女的师长找来,只会后患无穷。
他将江慈放正,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乖乖看戏,我就饶你小命,你若是不老实,惊动了别人,这药,世上可只我一人才有解药。”说着迅速塞了一粒药丸入江慈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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