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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庆应义塾大学日吉校区一众新生川流不止、喧哗不息的银杏道上,十八岁的青木幸一郎穿一件细条纹藏青西服,不紧不慢地踱步而行。他与四五个朋友走在一起,全无半点意气风发的样子。这天本是开学典礼,可这群人既不找人帮忙拍纪念照,也无半分交不到新朋友的担忧,他们早已带着倦腻的神情,和同伴嬉闹在一起。那份无所事事的闲散,就好似此刻不过是课间休息的延续。
这也难怪,他们已在距离大学教学楼不过数十米的地方所建的高中出入了三年,这里毫无疑问是他们的地盘。几个人如地头蛇般闲适悠然,态度甚至略显蛮横,这对那些刚从小地方来到东京、心头还在七上八下的新生构成极大的震慑,但幸一郎等人看起来丝毫不以为意。或许眼前这些全然陌生的新人根本不曾进入他们的视线,又或许他们尚未成熟到能够顾及与自己地位截然不同的人的心情。无论前者还是后者,一行人只是目光冷漠地看着自己混迹多年的校园被成群结队的陌生人以一种近乎过节的心态吵吵嚷嚷践来踏去,视线中透着几分意兴阑珊。幸一郎一行避开人群,转移至教学楼内院,霸占着灌木丛边的长椅,无精打采地聊着毫无内容的天。那之后,此地便成了他们固定的集合点。
差不多同一时刻,十八岁的时冈美纪正站在“二〇〇一年庆应义塾大学入学典礼”的牌匾前,与特意从家乡赶来的母亲一起,羞涩拘谨地拍照留念。帮忙按快门的,是美纪那所高中唯一一个与她一同考入庆应的女生平田佳代,不过两人原本并无多少交情。美纪不善打扮,勤勤恳恳,基本就是个书呆子,而平田则是重点高中里罕有的紧追潮流的女生。这天,平田已经从新生说明会上结识的校友那里打探到了各种消息,正东一条西一条地分享给一无所知的美纪。
“日吉车站那儿有个雕塑,是个银色的大球,看到没?”
“有吗?我都没仔细看。”
“刚刚不是经过的吗?!大概这么大!”美纪的母亲代为答道。
“据说,这边的人管那球叫‘小银球’。还有,车站对面的商店街去看过了吗?”
“还没。”
“那一片好像被叫成‘小日吉’。”
“这样啊。”美纪也只能毫无创意地随声附和。
不过,平田倒是神采奕奕、兴致勃勃,还不忘给美纪的母亲做向导:“这条银杏路,别看现在只有几根枯枝,到了秋天会一片金黄呢!”
美纪刚从挤得头破血流的地狱考场中艰难胜出,怀抱着胜利的喜悦来到这里,可母亲却穿一身套装,胸前还配了朵土里土气的胸花,与母亲并排而立已然令她无地自容,加之她自己那头半长不短的头发和那身大卖场买的廉价西服,这一切都让美纪觉得低人一头,全无半点自信,一门心思只顾着掩饰内心的忐忑。再看平田,人家也一样题海苦修考上了庆应,可居然还有闲工夫学化妆,实在匪夷所思。
更叫人匪夷所思的是,眼前这些穿西服的新生里,竟还夹杂着一些比平田更加光彩照人、夺目得恍如从杂志里走出来的女生。她们提着名牌包,蹬着高跟鞋,妆容完美无瑕。且不知为何,这些女生已然组成了小团体,美纪着实猜不透她们究竟是何时交的朋友。难道除了自己参加的新生说明会以外,还有其他机会可以跟校友增进友谊?这天是入学典礼,正因为这些毫不怯场、谈笑自如的都市女生,外加那些伴其左右、英姿飒爽的都市男生,美纪本已不堪重负的心灵更是加速下坠,身为外人的疏离感越发深重。
“那些都是什么人?”美纪指着盘踞在教学楼内院里长椅上的一群人问平田。
“哦,应该都是‘内部生’。”
“内部生?”
“嗯,庆应有直升制度,听说好多都是从高中直接升上来的。”
美纪回忆起高三班主任帮她申领的学校简介。庆应在埼玉、湘南甚至纽约都有合作学校,就连班主任都吃了一惊。
“有些是初中考进来的,还有些是高中才进来的。不过据说啊,最厉害的还是那些从‘幼稚舍’一直读上来的。”平田说到最后,不知为何压低了声音。
“幼稚舍?幼儿园就进庆应了?”
“不是不是,是小学啦,名字叫‘幼稚舍’。”
“哦……都没听说过。”
“我也不是很懂,就是听人说那些从幼稚舍升到庆应来的人都特别优秀,地位排在最顶上。据说里面有一些是政治家和真正有钱人的小孩。”
“什么样的算真正的有钱人?公司总裁?”美纪半开玩笑地问,平田歪了歪头表示“不清楚”。
“而那些住在东京或者埼玉的普通人家的小孩,听说基本都在初中或高中就考进来了。”
“那岂不是说,像我们这样大学才考进来的,都不是东京这一片的人?”
“没错。所以,我们这些就属于‘外部生’。”
“外部生……”美纪喃喃重复着这个就像在说“外人”一般的陌生称谓,咀嚼着其中的深意。
入学典礼一结束,母亲说要赶着回家做晚饭,急匆匆便要去东京站。
“我送送你。”美纪说,可母亲却留下句“你就乖乖跟平田在一起”,独自一人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日吉车站的检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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